霜見

深夜　上

黑色靴子敲擊地面發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停在某扇門前好一陣子才聽到鑰匙相互敲擊的聲音，但似乎是還想一下是要用哪隻鑰匙才能打開門，還等了一下才發出轉開鎖的細微聲音。

當門打開，一瞬間撲鼻而來的並不是混合了潮溼與沉悶空氣的味道，而是酒氣再加上一些較好下酒食物的混合味道，雖然已經有些讓夜露的味道取代。

－－窗子，是開著的。

要不是在開門時就看到一雙……不，是兩雙有些眼熟的鞋，要不然真會以為是否遭到「樑上君子」光顧，雖然這屋子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他都隨身攜帶，但那「有價值」也只對識貨的人而言。

皺了下眉，雖然看不太出來，他知道這時會在這個地方的人也只會是那兩個人而已。

再怎麼說，這間屋子他只算是借住罷了，等哪一天煩了、膩了他就會離開，而前提是能夠放得下才行。

－－放下那個說出「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的人。

拔出鑰匙，脫了鞋換上被說了幾次終於改過來的室內脫鞋，走入那兩雙眼熟鞋子主人應該所在的地方，看一下他們兩個是否還在繼續。

雖然就算他們要繼續也是可以……大約。

走進起居室，不意外的看到地板上散著幾十個酒瓶，桌上亦同；不同的地方是，桌上擺放著幾項酒菜，是吳邪常帶他去吃的那家酒樓的外帶菜色。

只是這都不是重點，當他看到吳邪靠在胖子肩膀睡著時，輕微的殺氣與眉又皺得更深。

「唷！小哥可終於回來了，你再不回來胖爺我快被你家媳婦搞死了。」沒有看漏那殺氣與皺眉，「胖爺我才剛到就被抓著一起出去買了酒與酒菜，從傍晚一直喝到剛剛你家媳婦終於甘心被周公抓去下棋。真是！

不過，聽胖爺一句，兩個人床頭吵吵就罷了……」

「我不會也不能留下來。」直接打斷那想繼續滔滔不絕的話，直接道盡現實。

胖子搖搖頭，「能不能留不是其他人幫你決定的，決定在你自己手上。旁觀者清，胖爺我看得比什麼都清楚。」

「……」張起靈還想說些什麼，但只是動了一下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算了……胖爺我喝多了，如果多說了些什麼就隨便聽聽就好，只是我們的『天真無邪』同志僅此一家別無分號。」不知是否是故意，胖子特別強調了那四個字，但能幫的也只能幫到這裡，剩下的就只能看當事人怎麼去解決。

胖子常自嘲是個大老粗，什麼都粗手粗腳的，但在許多事情上可以看得出來其實他是個膽大心細的人，例如：把吳邪從他肩上移開；整個動作從頭到尾並沒有把人弄醒，連皺個眉頭都沒有。

再替吳邪墊了個抱枕讓他比較好睡後，胖子起身拿了進門後就隨手放在椅子上的外套作勢要離開，「聽胖爺我一句，『吳邪他很怕』就這樣，不用送爺我知道大門怎麼走、怎麼鎖。」

不等人回應，胖子直接轉身往大門走去，當然離開前還順手將門鎖好。

盯著那個在沙發上睡到很熟的人，張起靈聽到遠處傳來門上鎖關上的聲音，雖然細微但他卻聽得清楚。

但那些不算重要，反正就算出現了小偷也偷不出什麼東西，要是弄醒他的話，張家特有的殺人方式隨時候著，絕不手軟。

－－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因為酒醉還睡在沙發上的的那個人。

在心中嘆了口氣，走近準備把人抱到床上去，至少會比在沙發上好睡一點。

但濃厚的酒氣本以為是空著的酒瓶所散發的味道，沒想到自欺欺人果然是一件從頭到尾就沒有對過的事，因為尚未走近就聞到味道是從躺在沙發上睡得不太安穩的人散發出來的。

又嘆口氣，盯了和周公下棋下得好像快輸的人好一會兒，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把人帶進去一起洗澡！

張起靈得到的最後結論。

***

和平、爭戰、和平……每個朝代都是這樣迴圈循環，找不到正確解答離開迴圈，只能在不斷執行迴圈裡的設定直到被改寫或破壞。

當然，會有這樣迴圈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讓人們開始希望可以得到更多金錢、權利，更渴望殺戮！

－－過多血的鐵鏽味是人性的黑暗。

但這一切對於張起靈來說，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只要冷眼看待到最後就行了，不需要太過關心，因為對他來說，幼時發生的一切則已讓他看盡這個世界的可怕與冷陌冷漠。

遇過再多的人、經歷再多的事都僅僅將自己當成旁觀者，從開始看到結束不要也不能進去跟著攪和，當然，大多的時間裡是連開始也不願去看到，明則保身。

－－就像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不關心則矣，關心則亂」，所以「生命中的過客」僅只是「過客」，不會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而在遇到吳邪之前，張起靈確實是這樣沒錯。

脫掉身上最後一件衣物，走到蓮蓬頭下轉開水龍頭，不一會兒身體卻能適應溫度的熱水便從在頭頂之上的蓮蓬頭灑落。

溫熱的水伴隨著白色的霧氣，一瞬間讓浴室裡的溫度上升了幾度，雖然不及水溫那樣的熱卻也開始變得溫暖。

張起靈轉頭看了一下那個泡在浴缸裡的人，不意外人又睡著了而且還睡得挺沉的，看到這樣的情景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人果然還沒有很清醒。

在剛剛得到結論後，才驀然想起酒醉的人不適宜泡澡，會容易……出事，各種方面。

就在走近想要把人直接抱上床再自己去洗澡時，沙發上的人有了一些動靜，「……嗚……小、小哥？」

「……」沒有回話，只是看著。

眨了幾下眼睛後，發現一直無法對焦後直接放棄，「……你回、回來了，歡迎。」

話說到最後，有些自嘲，是呀！他們兩個非親又非故憑什麼管，充其量只是個朋友，一個把人從張家古樓中帶回來的「朋友」。

雖然剛他與胖子喝酒時也是這麼說，但胖子笑說他其實帶了隻粽子回來。

好吧！確實有點像，只是小哥比較高等……

「吳邪。」在腦子裡想的東西暴走前，便被低沉的嗓音喚得回神，「洗澡？睡覺？」

「洗、洗澡。」聽到問題反射性直接回答並沒有多想。

本來就決定要做的事情就輕點頭後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莫明其妙的人。

過了好一下人才又回來，「小哥……？」

「洗澡。」

「咦？」

只是繼續盯著人沒有任何催促。

吳邪看著對方沒有動作，想了一下才明白對方是等他，「小哥，我、我自己洗就好了……應該。」連自己也不確定，雖然腦子已經醒了大約六分可以正常回話，但思考的部分……短路或斷路隨時有可能發生。

張起靈輕輕的皺了一下眉彷彿在思考了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輕點頭表示同意。

可這答應沒多久就破功了，因為，人只走了幾步就差點撞到桌子，又再走了幾步想拐彎就直接撞上牆……沒第二句話，抓著人直接進浴室。

用最快速度脫了對方的衣服再抓入已經放好水的浴缸裡，一口氣快速做完，像是怕自己要是不快點做完會做出什麼後悔的事情一樣。

把人丟進浴缸裡後，張起靈也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因為他本來就打算兩個人一起洗，省時間。浴缸的那個人，似乎是泡進水裡後就整個人放鬆開始打盹，根本沒有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站在蓮蓬頭下，任由噴撒出來的水將自己整個淋溼，而溫度偏高使得胸口上的那片刺青開始浮現出來。

－－黑色麒麟踏著祥雲飛升，就如同他一樣隨時準備著要離開。